有一部電影叫做靈魂的重量,英文是21 grams,出自一些科學家做過的有關靈魂重量的研究,科學家研究,把一個瀕死的病人放在磅秤上,在死前和死的那一霎那,發現到重量少了21克,因此他們推論靈魂的重量是21克。當然這個研究有點不太科學,因為有太多變相在裡面,因為無法確實判斷到死亡的那一霎那是什麼時候,少掉的重量可能是身體的水蒸氣蒸發,也可能是頭髮或者毛屑掉落,這種上世紀初的研究,可以看看就好。
不過我倒是覺得,靈魂的重量比起生命的長度,來的更重要。爺爺癌症末期,對於爸媽是初次這麼近的面對生死,也是這麼長的面對生死,感覺上他們的判斷力和邏輯都已經沒了,也感覺的到他們的心煩;可是對於我們當醫生的來說,卻因為已經看太多了,像是在吃個便當一樣的簡單。老婆或許沒有我看的多,因為他是在麻醉科,接觸病人的時間比較短,但是我這種當過外科醫生、內科醫師、小兒科醫師、婦產科醫師、以及在基層當過衛生所主任的人,卻總是和病人的生死挷在一起。當開始安寧照顧前,是我幫他診斷的;當癌症開始痛時,是我幫他們止痛的;當生命開始脆弱時,是我想辦法讓他們生活品質好一點的;當家屬流淚時,是我陪著他們一起悲痛的。好苦好苦,這樣的壓力實在是太大太苦了,如果我可以抽離我的心情,不要有所謂的『視病由親』,做一個我不希望成為的冷血的醫生,我或許會開心的當醫生賺錢,但是,我覺得好難。
尤其現在痛苦的是自己的爺爺,從一開始要不要開刀,到要不要做化療,別人等待的只是一個簡單的是或否,可是每每做下決定的時候,都是我最痛苦得時候,醫療有太多的不確定性了,我以前可以很輕鬆的告訴病人或家屬,做這個決定,有百分之多少會怎樣,百分之多少會怎樣,做那個決定則是另外的百分比,那你們想要什麼決定,通常病人都會說:『那醫生幫我決定就好了。』可是我通常都不會替病人決定,還是會教育病人,給病人足夠的知識,來自行判斷。可是當我自行要判斷的時候,才發現到,這個決定,真難下。開刀的話,可以減少腫瘤的壓迫,應該可以吃得比較好,但是可能會立刻肝臟代謝不足而出不了醫院;做化療的話,可能會導致腫瘤內部壞死,而開始發燒,也是會有肝臟功能不足的問題;而不治療改作安寧照顧,則是勢必要接受『不治療』腫瘤的這個事實,對於家屬,對於病人,對這三個字都本能的很難接受。
雖然現在證明,當初的決定很正確,因為就算沒有開刀或者化療,也是很快的肝臟功能變很差,表示如果做這兩個動作,應該就是在醫院出不來了,而且也已經說服其他人和爺爺,不治療腫瘤,不代表不治療其他的問題。可是,現在發現到治療其他的問題,好像越來越無力了,因為腫瘤越來越大了,生命所剩也越來越短了。
最少,爺爺的最後一段時間,老婆兒子女兒都努力的陪在旁邊,我們做孫子的,也是努力的多回家陪陪他們,而且大家不是那種怕別人講話來陪,而是自然就會希望可以陪在他旁邊,因為,以前爺爺雖然兇,但是對大家非常非常的好,寧寧考上專科醫師,爺爺雖然已經在床上喘了,還是跟我說要買禮物給寧寧,要算他的錢,我小時候也很喜歡一大早六點多就和爺爺一起去運動,小新小時候爺爺都會聞他的手說:『好香喔!』,然後小新都會笑得很開心。靈魂的重量是什麼,應該就是這些點滴回憶吧!你的錢賺多少,你的事業有多少成就,看起來都不是靈魂的重量,反而是無形的牽掛和羈絆,以及點滴回憶,才是真正的重要。
我生命的長度不期望長,甚至現在馬上死亡對我來說,我也是一點也不會皺眉頭,因為小孩和老婆我不會擔心,我相信我老婆應該還是可以過的很好,小孩也一定可以快樂長大。而且我自認為已經把握住每一刻活著的時間,盡心的陪著我的家人,雖然因為家庭很大,無法每一時每一刻都陪著每個人,但是我已經把握住所有的時間,去盡量的陪著所有的人,來創造出更強的牽絆和更深的回憶。
只希望爺爺已經有很重的靈魂,可以在這不算長的生命餘日,可以減少痛苦。